“我觉得你一开始想的没错。工匠死前的刻图一定是为了透露重要的讯息，而阿月的父亲可能也清楚这一点，才会特地将图案临摹在笔记本上。”萧世耘说道。

吕明彻连连点头，“很有道理，我也这么觉得。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讯息，考古人员拍照也就够了，何必特地用手画下来。可是阿月说神社附近没有类似入口的地方，那标记这个Ⅹ是什么用意呢？”

“什么用意呢？”羽田野顺着吕明彻的问题，认真思索片刻，转向萧世耘问道：“如果画这张图的人是你，为什么会在神社这个位置画Ⅹ？”

“如果是我的话，打Ⅹ是用来提醒自己和其他人，那个地方有危险，不要靠近。”萧世耘回答道。

吕明彻对他的回答相当不以为然。“那个工匠和他的同伴都已经被活埋了，关在棺材里等死的节骨眼还管它危不危险？如果是我，打Ⅹ表示我恨死那个地方，巴不得把它摧毁掉才对！”

“阿彻先生说的，比较符合当时的情境。被关在棺材里，绝望到了谷底的时候，好像也只能这样发泄情绪。这么说来，刻图的工匠是想毁掉神社泄恨？”羽田野猜测道。

“不是神社。”萧世耘纠正对方的说法。“灵首神社是一百年前盖的，而石棺遗址的年代距离现在大概有两千多年，当时根本没有神社，但可能原址有其他的……”

他话说到一半，忽然停了下来。

“怎么了？”羽田野还在等他说完。

“我想起来了！灵首神社的底下，好像有其他的建筑结构！”萧世耘有些激动地转向吕明彻和卫绫月问道：“还记得吗？我们要埋葬塔塔的时候，在神社下面挖到一大片石板！说不定崖墓入口就藏在那下面！”

“有可能。当初神社是由我奶奶负责选址建造，也许她是为了遮掩崖墓入口，才故意把本殿盖在那上面。”

自从奶奶收养她之后，她看到奶奶日日守在神社旁的小屋，寸步不离，连下面的村子也从不涉足。

原以为这就是部落祭司的职责，如今回想起来，当时奶奶除了不间断地对神代榉玉命施加诅咒之外，可能同时也在守护着陵山崖墓的入口吧！因为奶奶是“卫陵者”。

萧世耘立刻站了起来。“我们现在就去挖开来看看！”

“不行。”卫绫月摇摇头。“白天都有村民守在我奶奶灵前，现在挖一定会引起骚动。等他们回家，我们再行动。”

......

下午四点，暮色渐渐降临，暗红的斜阳为弥漫在杉木林间的夕雾染上不祥之色，血光一般。

卫绫月等人背上个人装备，顺着小屋前的阶梯往上走。

踏在石阶表面厚实绵软的青苔上，萧世耘回忆起刚到灵首村时，曾在半夜看到奇怪的队伍往神社方向前进。

队伍中央的人合力扛着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箱状物，走在前头和后方的人则手持黑白二色的旗帜。他最初以为是村子里要举行什么祭典，但如今细想，忽然觉得那简直像极了送葬队伍——

长方形大箱笼是棺材，而黑白旗帜是招魂幡。

会不会是两千年前的送葬者，至今犹在这条来时路上游荡呢？万一又出现了……

他越想心里越忐忑，忍不住回头张望，看到走在自己背后的羽田野，略微感到安心。

姨丈据说是法力强大的神主，表哥从小接受姨丈的培训，也是修为不差的灵能力者，应该没什么好担心……

卫绫尤玛的小屋前，负责一天三次奠祭亡者的阿碧婆婆正在打瞌睡，卫绫月上前将之唤醒。

“婆婆，你先回家休息，晚上我负责拜饭就好。天阴阴的，待会要是下雨就麻烦了。”她这样告诉对方。

年老体衰的阿碧巴不得这一句，连忙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，转身离开了。

估计她走远之后，卫绫月等人立刻取出掘土工具开挖。

由于那个地点不久前才挖过，土质十分松软，众人没费多少力气就挖到石板处。

他们把周围泥土全部清空，底下露出的石板面积约两公尺见方，厚度很薄，质地摸起来和村外遗址的石棺类似。

“这会不会也是史前石棺啊？”准备撬开石板之前，吕明彻迟疑了一下。“挖开之后，下面该不会有具完整的尸体……”他越想越觉得害怕，双手微微发颤。即便两千多年前的遗骸至今早已化为白骨，他还是不想看到。

“石棺不会是这种形状吧！”

萧世耘毫不犹豫地将铁锹插入石板下方，利用杠杆原理，四人合力将石板撬开。

石板移开之后，下方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圆形地洞。

吕明彻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。

萧世耘使用强力手电筒向下照明。

这个水井一般的大型竖洞显然是人工开凿而成，洞口边缘有打磨痕迹，与地面垂直的洞壁也十分平整。

内部直径约两公尺，藉由手电筒的光线反射，底部隐约可见。

萧世耘利落地在地面架设好固定点，绑上登山绳，率先进入。

沿着壁面垂直陡下约十公尺，来到地洞的底部，那是一个颇为宽阔的空间。

他自背包拿出手电筒，四下查看。原本向下垂直开凿的地洞在这里转了一个弯，变成横向的地下通道，虽然看起来是倾斜向下，但坡度没那么陡，可以直立行走其间。

拿出指南针确认一下方位，地道朝北延伸，应是通往棂星门峰的方向无误。

他这样想着，拉动绳索传达暗号，通知上面的人。

吕明彻立刻就下来了。

藉由强力头灯的光，看到前方无尽延伸的幽黯隧道，他不禁目瞪口呆，叹道：“没想到神社下面真的有一条地道。那位工匠先生两千多年前留下的临终讯息，真是帮了大忙了！”

接着下来的人是卫绫月，她告诉萧世耘，羽田野会慢一点下来，大家先在这里等他。

“为什么？”萧世耘不解地问。

“我告诉他，入夜后，神社附近有时会有鬼怪出没，就是你上次在石梯看到的幽灵队伍。我爸爸当年在村外做研究时似乎也曾见过。根据他手札中的记载，他认为那是山煞，并将它们称为『丧门吊客』。但我怀疑那并不是山煞，而是崖墓鬼兵的一种。羽田野先生听完之后，就说要在地洞入口布下结界，防止鬼物靠近。”

萧世耘点点头，拿起手电筒，继续观察四周环境。

眼前的隧道呈拱形，高约两公尺，内部还算宽敞，可以容纳双人并行，壁面上挖掘的痕迹十分凌乱，还有许多大小岩块自潮湿的泥层中裸露出来。

吕明彻往隧道内走了几步，“两千多年前的崖墓地宫就是长这样吗？还真简陋，墙面都随便挖挖。”

萧世耘发现地面两侧各有一道深深的压痕，“你看，地上有车轮压过的轨迹。这里应该是运送棺椁或者建筑材料的临时便道，真正的墓穴在更里面。”

片刻后，羽田野才垂降下来。

四人顺着微微倾斜向下的隧道往里面走，羽田野走在最前方，卫绫月居中，剩余两人殿后。

越往深处，空气越稀薄，隐隐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，因此，一行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，漆黑的地道中，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回荡着。

过了一会儿，下坡路面转为上坡。虽然坡度不大，但持续上升，走起来明显比刚才吃力。